筝然

诗岛刚觉得，他的男朋友是全赫奇帕奇，乃至整个霍格沃兹最不合群的人。

很难想象一向以忠诚亲和著称的赫奇帕奇会出了这么个奇葩，长了一张能上霍格沃兹校报的脸，但死脑筋的程度也是整个学院都赫赫有名的。

作为石头的男朋友，诗岛刚深受其害。

“别那么说，刚，”诗岛雾子把手里的论文写了两排，笔没有停顿，嘴上还对着弟弟说着：“你只是在生气Chase还没有邀请你去参加圣诞舞会。”

今年的圣诞节，为了庆祝格兰芬多的勇士泊进之介赢下了三强争霸赛的奖杯，将会在校内举行一个远超以往的盛大晚会。盛宴难得，大多数人选择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留校，诗岛家的姐弟也做了相同的决定，反正他们两的家里只有他们两个，监护人外出旅行，没有其它要一起渡过节日的人。

诗岛刚在一星期前就在草药课后通知了他的男友这个消息，围着黄围巾的赫奇帕奇收拾储存草药的用具，话是听进去了，但是回答一句没有。

“难道他还要去邀请其他人？”留出了足足一周半等待时间的格兰芬多扯了扯他的围巾，颇为忿忿的模样。

诗岛雾子叹息一声，不知道是为弟弟和他的恋人还是手里那份六英寸的论文：“你明知道他不会那么做。”

可诗岛刚还是不太高兴，腰顶在桌子上，看起来随时会滑到桌子底下去。

“所以说你还是要坚持那个赌约吗？”诗岛雾子觉得不解决她的兄弟她是没法好好学习了，她刚刚在说话的过程中发现自己写错了单词。

赌约的时间要更早一点，来自一位输了比赛的赫奇帕奇，就好像忠诚的小獾们会出一只奇奇怪怪的Chase，那么再出一个不愿意承认失败的傻子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那堂课Chase跟着教授去拿一些魔法不太容易搬运的器材，他力气很大也很勤奋，教授们都很喜欢这个沉默寡言的学生。所以，Chase没有听到有那位来自同学院后辈的恶意，但诗岛刚听到了，他抽出了魔杖，想着是对对方的脸来一个变形的咒语还是让那个家伙单脚跳一周。

在格兰芬多的宝石沙漏要被扣掉的前一秒，诗岛刚听到了这世界上最恶毒的发言之一，赫奇帕奇叫嚷着Chase这种人根本不懂爱，谁也不会爱他，然后紧接着下一秒诗岛刚握着魔杖的手就出现在了对方的脸上。

事后诗岛刚在塔楼里被罚写了五百遍“巫师应该用魔杖战斗”，据说那家伙掉了两颗牙，喝魔药让它们长出来的时候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医疗翼。

但赌约还是定下了，在口齿不清的时候，甚至是在他人的见证下签订了魔法契约，诗岛刚两个月内让Chase在盛大的场合说出能代表他真的有心的话，不然诗岛刚就得当着全校人的面承认Chase是个没有感情不会被爱的机器人。反之挑起事端的人会道歉，并且承诺绝对不会再在背后喊Chase小白脸之类的称呼。

“说起来不是你比较吃亏吗？”雾子看着已经半趴进椅子的弟弟：“Chase是什么样的的人你再清楚不过。”

诗岛刚把脸在柔软的扶手上蹭了蹭：“我只是很生气……姐姐听到了也绝对会生气的。”

这点诗岛雾子倒是点点头，她通常是不会生气的人，以前只会在进之介逃课去骑扫帚的时候化身大魔王，等弟弟和Chase入了学，她要担心的人就扩大了一倍：“我是很生气，甚至想过听从Meidc的建议，把他变成老鼠然后塞到斯莱特林的地窖里整整一周，但不代表我认可你的做法。你自己也不甘心吧，对不主动的Chase，可是刚，聪明的巫师可不会让自己处于绝对的劣势哦。”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要让弟弟的那位男朋友主动做出什么浪漫的举动，诗岛刚用交往半年的亲身经历告诉你，比库里姆喝牛奶的时候不喷出来还难。

诗岛刚愁眉苦脸：“我甚至觉得他不会下楼参加宴会！”

毕竟以往都是Heart或者进之介他们强行拖着下楼吃两口火鸡，来了也只是坐在场边看一本书，一支舞都没跳过。

诗岛刚的算盘打得很好，他本来的打算是在宴会上暗示Chase邀请自己跳一支舞，然后在其他人羡艳的目光下搂着人转圈圈，既成全了赌约也宣示了主权，别以为他不知道有几位刚入学的学妹连情书都写好了。

但现在连第一步都卡住了，不打听八卦的赫奇帕奇根本不知道男朋友为自己打的赌，他一如既往跟在诗岛刚后面，却连手都没怎么牵过几次。

“他确实是块又笨又硬的石头，”诗岛刚说：“但石头凭什么不能被爱。”

“这话要当着Chase的面说，”雾子教导她的弟弟：“坦率一点不好吗？”

诗岛刚把椅子的扶手搂住哼哼唧唧不肯说话，脸在上面压得扁扁的，嘴也嘟起来，看着这副从小到大没变的撒娇公式，雾子没忍心告诉他没睡醒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抱着Chase的。

雾子打开自己的怀表看一眼，把只写了一点的论文和书都收起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该走了。”

说到这里诗岛刚来了精神，从扶手上下来，凑到姐姐面前挤眉弄眼的笑：“是去接进哥吧。”

往弟弟脑袋轻轻拍了一下，格兰芬多的女级长脸上一片红晕：“才不是！只是刚巧我要去找一下教授！”

在感情不坦率这点上，某种程度诗岛家是一脉相传。

诗岛刚摸了摸后脑勺，还是笑嘻嘻的，决定不告诉姐姐那位至今怂得要死不敢告白准姐夫正在挑选求婚戒指，打算一次性就踩油门挂上四档。

互相有所隐瞒的姐弟在图书馆门口分道扬镳，雾子去运动场等飞行课下课，诗岛刚去教室门口。

团在温暖的图书馆还不觉得，一出图书馆迎面一阵寒风，就是小太阳诗岛刚也觉得身上发凉。诗岛刚的围巾在出来前强行围在了急匆匆的雾子脖子上，现在格兰芬多再从口袋里掏魔杖只会从衣角里灌进去更多的风雪，所以他只能缩了缩脖子，眯着眼睛往前走。

所幸图书馆的回廊并不遥远，路上有栏杆结了霜，一串落下的水柱被冻结成了冰锥。

诗岛刚看了一会儿，走过去的时候还在想冰柱和Chase的木头脑袋哪个更硬。

在风雪里诗岛刚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雪花拍在他冰冷的脸颊上，从视线尽头有人大步走过来，脸颊不知道是太冷还是太热浮着红色，只是表情僵硬着，浪费了他那张脸难得出现的景色。

“刚。”Chase走过来，冲他的小男友歪了歪脑袋。

“你怎么来了？”诗岛刚看了看教室的方向，他知道Chase的课表，这节课该是黑魔法防御课，按照他们两平时的习惯，Chase会在教室里练习一会儿才对。

两位调转脚步往休息室的方向去，Chase凑过来，肩膀撞上诗岛刚的手臂：“Medic说，刚在等我。”

赫奇帕奇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完全不会管他的话会对别人造成怎么样的困扰，诗岛刚觉得自己的脸也要和一下课就赶过来的人一样红了，又往Chase那边凑了点，嘴上还说：“你可以在礼堂门口等我。”

于是Chase想了想点点头：“好。”

诗岛刚接下来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所以果然不该期待石头开花。

但诗岛刚决定挣扎一下，他清了清嗓子，因为太冷的缘故声音有点哑：“圣诞快到了。”

Chase说“嗯”，交往以后他总是在说“嗯”，要不然就直接动手，直接到诗岛刚怀疑自己是脑子有问题才做了他男朋友。

“你觉得圣诞有什么？”诗岛刚还不死心。

Chase想了想，虽然他没什么表情但诗岛刚知道他在思考，过了一会儿Chase在踏入礼堂前开口：“火鸡。”

不知道的还以为霍格沃兹虐待他了。

但是诗岛刚现在想开口邀请都没办法，魔法的力量制止了他的话语成形，好几次开口都发不出声音，只能悻悻将话咽回去。

诗岛刚开始思索在圣诞当天给人灌一口迷情剂的可行性。

但大概是库里姆保佑，魔法师一条路冲到底的脑回路稍微转了个弯，他意识到男友对于圣诞节的关注，所以很贴心的开口：“刚想去吃火鸡？”

虽然这个弯歪大发了，但总算到了正确的道路上，为了不让这个机会消失，诗岛刚屈辱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Chase点了点头。

你明白个金色Drive，你就会嗯。诗岛刚有点咬牙切齿，觉得不管什么魔法师不魔法师，男人就该用拳头说话。

虽然他打不过Chase。

“圣诞节的时候，我会和刚一起，”Chase没有意识到男友的愤怒，他只是很认真的在说他的想法，眼睛又黑又亮：“我想在那天陪着刚。”

现在再假装自己没有脸红已经来不及了，诗岛刚真想把刚刚那段录起来放给全校听，接着就听到Chase补完了最后一句。

“去吃火鸡。”

现在诗岛刚想换个男朋友来得及吗？

时间转瞬就到了圣诞，礼堂里早早挂起了花环，幽灵们在礼堂上空飘来飘去，幽蓝色的光和金色的蜡烛参杂在一起，飘带落在他们的裙摆和长袍上，倒也成了一副景色。

诗岛刚早早就穿好了礼服，在镜子前面照了好一会儿。他的室友，一位长袍底下穿花衬衫的学弟对圣诞过敏，只能趴在床上吃一包多味豆，顺便提了好几个馊主意，听得诗岛刚心惊胆颤。

还是进之介过来敲门提醒时间不多了，诗岛刚才从房间里出来，跟着比他还僵硬的进之介一起同手同脚下楼，看到穿礼服长裙的雾子笑着在休息室等他们。

进之介眼睛都直了，手抖得像患了麻瓜的帕金森。

诗岛刚总担心他准姐夫待会儿能不能准确无误掏到口袋里的戒指。

拿手肘戳了戳赢了火焰杯的勇士，诗岛刚率先迎上去，笑嘻嘻挽起姐姐的手臂。

“第一支舞和我跳怎么样？”十分故意的，诗岛刚用余光瞟着身后的进之介，把脸颊蹭到雾子的肩膀上。

诗岛雾子也不生气：“我没问题，但是刚你或许有点问题。”格兰芬多的女级长指了指休息室门口，那里正站着一位他们都熟悉的人。

谢天谢地谢库里姆，Chase没有穿他品味堪忧的私服也没有穿校服袍来，他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扣子扣到了下巴下面，脖子里系着同色的领带。他那张脸换了身衣服杀伤力更大了，不用靠近都能听到有学妹们抽了冷气，喉咙里压抑着惊叫。

“现在刚要找谁跳第一支舞呢？”雾子兵不血刃解决了她的弟弟，脸上还笑嘻嘻的。

诗岛刚没回话，松了姐姐的手，只能用一个不怎么快也不怎么慢的速度蹭到Chase面前。离得近了，诗岛刚才发现那条不知道是谁选的领带，上面印了个金红色的狮头。

太过分了，他耳朵都快烧干净了。

“刚。”Chase把手伸出来。

大概是日子不一样，Chase的声音没有像平常那样低沉，更接近于喝了迷情剂的时候，微微上挑，声音咬得很清楚但尾音又暧昧不清。

“去大厅吧。”诗岛刚也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

舞会的开场舞是由泊进之介带着诗岛雾子跳的，女孩儿的裙摆绽开了一朵花，露出一截小腿。

舞池里有更多的人带着他的舞伴跟着音乐跳起来，而诗岛刚，衣冠楚楚蹲在餐桌旁边啃火鸡，旁边是同样光鲜亮丽的Chase，拿着一杯汽水，很败坏形象地用吸管喝。

诗岛刚很想把和他打赌的那个傻子提着脖子拉过来，让那家伙看看赫奇帕奇的光辉学长是怎么表达爱意的，男朋友切的火鸡，他有吗？

左看看右看看，周围的人都三三两两结成了团，现在气氛正好。

“Chase，你看看姐姐和进哥。”诗岛刚戳了戳男朋友试图明示。

Chase往那边看一眼，勇士和他的舞伴跳起了第二支舞，于是他又把目光落回到诗岛刚的侧脸上：“很好看。”

诗岛刚又说：“你想不想……”

下面的话他说不完，由他主动的邀请总要千回百转。

幸好在他们两不坦诚的时期，Chase猜了太多次诗岛刚的心思，虽然脑回路耿直，好歹还算是有经验，于是他说：“刚想和我跳舞？”

库里姆保佑，机器人终于开窍了。

但诗岛刚还没来得及高兴，接下来Chase还说了：“我不会跳舞。”

诗岛刚看过去，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Chase回望过去，眼睛也并不小：“因为没有人教我。”

理直气壮，无懈可击。

诗岛刚败了，他的计划在Chase面前总是崩盘，这个男人总是能打乱他所有的防御，猝不及防抓住最无法伪装的自己，明明第一次见面还觉得超级合不来。

算了吧，诗岛刚叹了一口气，管什么赌约，就承认吧，Chase是个这世上最耿直的笨蛋，不懂浪漫不会风月，强行要求他去做平时不会做的事，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

他们两并不会因为这些外物改变。

大不了自己到时候梗着脖子不认，毕竟谁要对这这张脸，说那样过分的话。

诗岛刚放下了手里的火鸡，他吃饱了，打算去路边摆放的椅子上休息一会儿。Chase也过来了，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那杯汽水。

远处雾子和进之介跳了好几支舞，正在比较边缘的地方休息，Medic在和他们两搭话，看样子很想借走雾子去跳一支舞。

落单的进之介看到了这边的两位友人，挥了挥手指了指头顶。

诗岛刚有点没反应过来，他还在思索学长的真实意义，就听到身边的人叫了他一声，他只来得及转过头，看到一张脸在眼前放大，一只手捧住了他的脖颈，而一个吻，正落在他的唇上。

魔法构造出来的焰火在房屋内炸开，诗岛刚看到眼前的瞳孔被焰火照亮，里面倒映着他的样子，满满地看不到其他。

Chase放开了他的恋人，他只是浅浅在嘴唇上吻了一下，带着甜蜜的糖水气息，唇瓣一触即分。鼻尖在分开的时候轻轻蹭了一下，像是羽毛柔软的拂过。

“圣诞快乐，刚。”Chase的声音响起来。

诗岛刚眨了眨眼睛，他现在才唤回离体而出的灵魂，将飞翔的五脏六肺归了位，他有些遗憾地想：他刚刚应该张嘴的。

这一切并不是无人见证的，不如说这半个大厅的人都看到了像是没有心的赫奇帕奇是怎么抓住他的男友，低头温柔亲吻他的爱人的。

“怎么突然……”诗岛刚有点失去了语言，这并不是魔法的效果，却比魔法还管用。

Chase指了指头顶，诗岛刚抬头，发现是一捧槲寄生，装饰十分隐蔽，不仔细看根本没法分辨。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煞费苦心。

诗岛刚笑了笑。

“我说，”他把Chase叫住：“你想吻我的话，不需要这种东西也可以吧。”

Chase眼睫毛颤了颤，他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手没有从诗岛刚的后颈离开，脸颊还在咫尺的距离里。

所以诚实的赫奇帕奇说：“嗯。”

诗岛刚这次记得张嘴了。